九泉之下

汉朝时有个叫王广的人,自幼就有修道的天赋,他的叔父据说是张天师的嫡传弟子,最后成仙升天了。王广从小依着叔父留下的书籍秘本,研习降妖除魔,长生不老的法术,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够得道升仙。

邻里乡间都知道王广是修道之人,一些驱邪除妖,求雨祈福的事情不免请他帮忙,到了三十岁的时候,王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法师了,他自己深觉忧虑。

这一日,王广对夫人说:“这些年捉了妖,驱了鬼,也帮助乡里求雨退洪而解燃眉之急,所做的虽然都是有功德的好事,但是终究只是在研习运用‘术’的层面,离长生成仙的‘道’的境界,我还差得很远。在俗世里整日受各种相邀求助的纷扰,根本静不下心啊。”

夫人笑着说:“你我两小无猜,自从嫁于夫君,每天都很快乐,如今高堂尚在,我们又有了两个孩子,夫君你所做的事情救助他人,造福众生,我们一家因此没有受穷挨冻,出门在外也都受邻里大家的尊敬,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就很知足了。我们将来即便随了你得道升仙,又能快活到哪里去呢?”

王广说:“你这真是妇人的见识,俗世再好,终有消亡,神仙的道法境界我们凡人不可妄加评论。我已经决定了,要潜心修炼成仙之道。我会离家在终南山上闭关静修八十一天,相信一定能让我在道法上更进一步。这段时间,家里就拜托你辛苦照顾,有人前来相助,一概推辞了。”夫人见王广执意如此,也就不再相劝,由他去了。

王广在终南山的山洞中闭关清修,转眼就到了第八十一天,以他的资质和积累,再过几个时辰,升仙之道将有所小成。他正在打坐冥思之际,忽见得夫人从洞口走了进来。

王广奇怪道:“你怎么来了,不是让你在家打理吗?”夫人笑着说:“几十天不见,实在思念夫君,于是就来了。”王广又气又笑着说:“还剩一天,我就回去了,你担心什么?你来这儿,不是打扰我静修吗?说了要闭关不受影响的。”夫人笑着说:“这就走了。只是感怀长久以来夫君的照顾,觉得有幸相依相伴,实在忍不住啊,家里没能照顾好,愿夫君不要怪罪,只念我的好。”

王广心念一动,问道:“你怎么找到这儿的?”夫人凄然道:“心有所念,自然找得到。夫君保重。”说罢,便转身出洞去了。王广顿时觉得不对,起身追去,出洞却看不到半个人影。此时,浑身一震,睁眼醒来,原来自己还在山洞之中打坐,冥思之中竟然做了一场梦。

王广知道家中必然出事,当下心绪已乱,顾不上什么修行了,施展御风之法,从速赶回家中。到了家门口,却看到里外围的全是人,进得屋内,但见有县令差役正在逐一问话,大厅当中已经摆放了几具尸首,全家老幼和仆役全在其中,夫人穿着跟刚才山洞中一模一样。王广眼前一黑,差点晕将过去。

缓一缓神,王广心中盘算:夫人的魂魄刚去和自己相见,现下一定是无常领着去转世,按时间算应该还未到九泉,进得地府,现在还不到七日,来得及相救。自己行走世间,总有些功德,原本还要妄图成仙,如今不如拿这些去和阴间的管事商讨,救回家人,不枉修道二十余载。便是不成,能见家人最后一面,好好别过,那也值得。

当下不再犹豫,使个魂体分离之术,真神出了肉身,追赶家人去了。肉身没了魂魄,立刻瘫软在地,旁边众人只道他伤心过度,昏死过去了,连忙扶到一旁。

却说王广的真神出了家门,一路向西北,用起御风术,飞也似的出了关中,半日的时间就到了雍州和益州交界的地方,再又向北,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下,地至图上也没有标识的所在,这便是奈何山了。那地府的入口,九泉之下据说就在此山当中,但位置具体在哪儿,王广也不知晓,正苦恼间,远远看见一行人正快速向奈何山而来。

为首的人身高六尺有余,黑发黑袍黑靴,头上纨了一个高高的发髻,面容发黑,消瘦硬挺,毫无表情,两眉之间,有白色“无”字。他手中牵着一串似有似无的细小铁链,身后数人一列排开,都被这铁链依次穿了琵琶骨,愁眉苦脸地跟着,身形飘忽,分明都是鬼魂。

王广知道,这是黑无常领着魂魄回地府。正好,跟着他便知入口的所在,于是立刻行个阴阳隐身之法,无论鬼怪凡人,一概看不见他。

王广远远跟着,这一行人入了山腰的一个山洞,阴气十足,洞中有小道,道路狭窄,只够一人行走,一旁的山壁上每隔几丈就燃着微弱的烛火,一路向下,左右拐了九十九个的弯道,逐渐有水声传来。忽然道路已尽,走上了一个平台,眼前开阔,他们行到一处大的封闭的场所,应该已经是在山下地底很深的地方。在入口同一方向的山壁两侧,底部流出九条小溪,王广知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“九泉”了,九泉顺着坡势下流,汇到中间的一个潭中,所有的水色化为漆黑,从潭的另一侧的出口,无声无息地流入正前方一面巨大的山体墙壁下面。潭水的上方有一座桥,一边连着入口的平台,一边连着那面巨墙,桥的尽头,点着一盏纹丝不动的油灯。

王广随众人过了桥,到了那墙壁之下。黑无常忽然停下转身,缓缓两步,已到了他的面前,躬身作揖道:“法师跟着无常来到这九泉所在,不知为何?”王广知道早被识破,于是撤了法术,还礼答道:“想去阴间一游,不知地府入口所在,出此下策,叨扰无常的公事了。”

黑无常道:“法师阳寿未尽,为何要去阴间?是为家人?”王广长拜而答道:“正是。求无常引路,小人痴心妄想,意欲拜见阴间的执事,商议讨回家人,搭上自己的修行和这条性命也无妨。”黑无常道:“天命难违,各有造化,写明在生死簿上的,岂是说改就能改的。在下对法师有敬,不是因为法师的修为,而是因为法师的命数还未定。生死有别,活人岂是轻易能入九泉之下的。”

王广沉默不答,再次躬身长拜。黑无常道:“既然如此,我便卖个顺水人情吧,阁下现在已到阴间的入口,这墙上有门,活人看不到,也无法到这九泉之下。无常帮法师传话过去,结果如何,就看天数。请法师在此稍后。”说罢,黑无常牵着一众魂魄转眼入墙,消失不见。

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只见黑无常领了几人出来,不是别人,正是王广夫人和两个孩子,一家人抱头痛哭。黑无常道:“法师之请在下已然禀报上面,判官念法师之德,特许夫人和公子们与法师相见一叙。”王广跪谢无常,说道:“感念无常大人之恩,此生不忘。不知可否领在下面见判官,愿以毕生修为或性命换我家人返归人间。”

黑无常道:“判官说了,生死有定,轮回有数。六合八荒之内自有阴间以来,从未有过更改命数之事,以命抵命更是凡人的讹传。法师还是断了这个妄念。以法师之力要硬闯九泉之下,倒不是不可,只是恐怕弄巧成拙,反而误了夫人和公子啊。切莫让无常为难,请法师三思。”

王广正犹豫之间,夫人道:“夫君是修道之人,自然明白我等有如此遭遇,或许也是为了还那上一世的所欠。你我能在此处相聚,已是福分,不可不知足。夫君只管专心修道行善,我等一生毫无恶行,又有夫君的积累。适才在地府,判官大人也说了,轮回之后,总有再见的机会。夫君的相救之心,妾身有感,已心满意足,但相救之举,就此打住吧。”

王广心下难过,将夫人孩子揽入怀中,泣不成声:“本想有朝一日得道,携家人共同升仙,永享安宁。没成想却落得这般阴阳两隔。”夫人用手轻抚王广脸颊,默默落泪。

王广救不回家人,心有不甘,恨恨道:“到底是哪个贼人害我家人,破我仙道,告与我知。拿住了,一定将他千刀万剐!”夫人赶忙道:“不可!不可!夫君先是执着成仙,于是有了家人之劫,接着又执着救我,宁愿舍了道行,现在万不可执着复仇,必然有损夫君的修为。”

见王广不置可否,夫人着急:“切莫让我等投胎不安啊!”王广这才勉勉强强应了。四人又相聚了片刻,但终究已是阴阳有别,黑无常还是领了夫人孩子前往九泉之下了。

王广在那地府的门口怅然片刻,很想到阴间与判官阎罗理论,但确也担心适得其反,害了家人,只好悻悻然作罢。魂魄赶回家里,重又入了肉身。

王广清醒过来,已是晚间。旁边有县令地保,跟他说了情况,前夜家里遭了强盗,想必是他声名在外,贼人觉得他一定阔绰,于是盯上了。但是谁做的,逃到哪里去了,还要再查。

王广仔细看家人的尸首惨状,定是生前遭了很大的罪,自己无法救家人回来,夫人又不告诉仇人是谁,八十一天的修道之功也被破了,心中憋闷难过异常,仰天长哭:“想我王广,十余年来修行助人,除妖驱魔,可到头来自己的家人却保护不住,不得善终,真是笑话,天大的笑话!”痛哭之中,跌跌撞撞出得门去,头发也散了,鞋也掉了,在夜晚的田野间蹒跚游荡。

如此恍恍惚惚行了片刻,王广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不远不近,无声无息地跟着,转身看去,月光下,一个穿着黄衫的美貌女子,大概十六七岁,离他四五丈远,默默随着他,见他停了,那女子也不再前行。

王广看对方没有影子,知道这是个女鬼,怒道:“滚!别触我今日的霉头,知道我做是什么的吗?再跟着我,管你有没有害人,定叫你神消魄灭,万世不得超生!”

女鬼一惊,转身想逃,走了几步,但又回过身跪倒在地:“小人斗胆请法师伸冤相助。”王广哈哈狂笑:“相助?至亲之人蒙难,我无能为力,世间的冤屈老子现在能管也不想管了。休得多言,快滚!”

女鬼长跪磕头道:“我知道残害法师家人的凶手是谁,身处何地也一清二楚。”王广一听,一个箭步奔到女鬼面前,一把揪起来:“当真?快说!你又如何知晓?有半句虚言,要你好看!”

女鬼哆哆嗦嗦地说:“在下本是岳阳的一大户的家眷,去年立春子时,家中闯入盗贼,洗劫一空,为不留活口,全家人被屠戮殆尽。小女因为有几分姿色,被这伙贼人劫走,受尽凌辱而死。冤屈太重,死后小女不愿转入轮回,要眼看这伙贼人受刀斧之苦,方解这复仇之愿。”

王广放下女鬼,说:“你的意思,这伙强盗和昨夜闯入我家中的是一伙。”

女鬼道:“正是。两月前官府查到贼人的老巢,派了官兵清剿。余人都已伏法,就只这领头的三人,武功高强,又诡计多端,逃了出去。小女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关中。先前他们已在长安城里害过他人,前几日逃到此处,勘查过情形,知道法师闭关不在,又琢磨法师定是大富之家,他们中一人假扮长安城内驱鬼求助的客人,骗夫人留宿一晚。晚间,那人又开门引其他贼人无声无息入了府上,害了法师一家。”

王广问:“他们如何害我家人?”女鬼默不作声。王广又问:“当真如你所说?”女鬼道:“我见过夫人的魂魄。”王广怒道:“胡说!你休要胡言乱语!”女鬼吓得连忙道:“真话!真话如此!白无常带夫人和家人的魂魄动身前往九泉,我在旁边躲藏,听到夫人说想见法师最后一面,白无常答应了。法师应该知道啊。”

听到此处,王广心中撕裂,自己一心向仙,白白误了家人,又想夫人良善,好意收留他人,却落得惨死,天道竟如此不公!胸中有万般愤懑,抬头对月高声长啸,吓得女鬼瘫软在地。

思索片刻,虽已答应了夫人,但这仇非保不可,天不助人,我来行道,不然难消这心头之恨。王广主意已定,扶起女鬼,问道: “那三个贼人身在何处?”女鬼道:“正在去往汉中的路上,投宿在一间客栈。”王广说:“好,我们这就前去收拾这帮小贼!”女鬼欢欣鼓舞,在前领路,王广施法,片刻就和女鬼到了客栈。

王广行了隐身法,和女鬼进了强盗房间,三个贼人正在蜡烛下分赃。王广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法剑,知道残害家人的定是这伙匪人,牙恨得都快咬碎了。

其中一人似是匪首,拾起王广的法剑抱怨道:“这单买卖实在不划算,原想这远近闻名的法师家底殷实,没想到却是个穷鬼,这把剑看起来还不错,拿来驱邪,剩下的那些零碎银钱和首饰,你们两个就平分了吧。”

两个手下谢过,一边平分财物,一边商量:“刚才那个店主不想留宿咱们,还说谎这房间闹鬼,真是气人。”匪首嘿嘿笑道:“你我面相不善,他当然心中有所顾忌,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,要是有,让哥哥我用这把法师的宝剑劈了!日后名号岂不更响。”

剩下两人纷纷附和。匪首又道:“这家店主实在讨厌,要不是我们在关中做了两件大案,日后必有官差前来盘查,一定将这家破店也劫了,让这店主知道你我的手段。”三人闲聊吹牛片刻,熄灯睡了。

王广给女鬼打了手势,二人飘然出屋。女鬼不解,问道:“法师为何不出手?不杀他们也该捉了交于官府。今日不除,日后定要害人!”王广咬牙切齿:“嘿嘿,如此行恶之人只让他们受刀斧之苦,白白便宜了。我已有了计较,让他们生死不如。”

女鬼好奇相问。王广森森然说道:“我先问你,你成鬼已有一年有余,见这伙贼人行恶,为何不出手相止?”女鬼跪下,愧然道:“法师怜见,小女乃是新鬼,法术本来尚浅,若是化成厉鬼,日后转世恐怕又要在阴间受罚,是以未能出手。”

王广冷笑道:“如此说来,眼见不义而不止不告,你不也是帮凶了吗?”女鬼吓得不轻,连声说:“法师莫怪小女私心。小女知错了。”王广说道:“既往之事不提了,但如今有一法能严惩这帮歹人,却需要你这魂魄的怨念相助了,也是天意如此。”

这句话虽然不紧不慢,但分明有了杀气。女鬼哎呀一声,转身要跑,却已晚了,王广抽出腰带,朝女鬼扔去,将她缠了个正着,包的如粽子般,王广将袖口一张,立刻收了进去。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,又入了贼人的屋内,贴在匪首的头上。符咒立刻化为无形,这是追踪符,之后无论这伙贼人走到何方,也逃不开他的掌握了。

随后,王广立刻前往终南山,他要在山中花费几日,用这袖中女鬼的怨念和魂魄做出那复仇的法物。

且说那强盗三人,因为担心官府的追捕,第二天早早离店,准备翻过秦岭,快快离开关中的地面。不知为何,原本明明跟着一众人,随大道上山,走不了多久,却只剩他们三人,接着山道也莫名的消失,迷失在密林之中,兜兜转转数日,竟然找不到下山的路, 总是回到原地,这时随身的干粮也快吃完了。

三人停下商量,匪首心中有疑:“想我们之前长期盘踞山中,寻路辨别方向之事乃是家常便饭。这次竟然走来走去还困在原地,难道是被山鬼迷了?”手下一人道:“大哥不是有法剑吗?干脆用来开路。”

匪首觉得有理,抽出剑来,心想管他为何如此,鬼挡杀鬼,魔挡杀魔。当下就不走原路,用法剑在树丛之中左劈右砍的开路,说来也怪,很快就寻到一条大道上来,看周遭分明不是之前经过的场所,三人大喜,沿道加快前行,到了一片竹林之中,太阳已然落山,三人决定就在竹林之中休息,料想明日就能出山。

就在此时,那竹林的深处有响声,随声望去,只见一个散发青衣的男子从竹林密处走了出来,那人冰冷冷看着三人,说道:“恭候多时了。也叫各位死个明白,在下王广。”

三人大惊,没想到是主家来寻仇,在此等候,看来这法师也并非如先前以为的平庸之辈。匪首心思先下手为强,也不多言,跳起来对着王广就是一剑,王广将身子微微一侧,避开了头顶,但这迎头剑来势太快,血光四溅,眼见一条整整的左臂被砍断了,匪首心中得意:什么法师,不过尔尔。

只听的有人大声惨叫,却是身边的兄弟发出来的,扭头看去,一名手下的左臂已然断了,人正疼的在地上不停翻滚。再回头看王广,好端端在原地,一动未动,毫发无伤。匪首暗叫邪气,赶忙跳到后身,也不敢用王广的法剑再砍,反手扔出两根银针,直向他的双眼飞去。

王广避也不避,又听得惨叫连连,匪首的银针不知为何飞到了另一个手下的眼中,双目之中鲜血直流,已然瞎了。王广依然站在原地,一双明目,阴森森盯着匪首。

匪首见状不好,抛下法剑转身就逃,王广手指一挥,那法剑劈空跳了起来,一下将匪首的双腿斩断,匪首扑倒在地,疼得嗷嗷连叫。

顷刻之间,三个贼人全部残了,只顾得上喊疼。王广也不言语,向前一步,手一挥,那三人就都到了眼前,有腿的赶忙跪下,贼人们嘴中只喊法师饶命,小人知错。

王广低头不语,半响叹道:“罢了,我本是修道之人,也不能取你们的性命,事已至此,放你们一条生路吧。”三人连忙磕头,王广伸手出来,手中有三颗芳香扑鼻的白色药丸,说道:“这是止血的药丸,要活命的各自服了吧。”

三人听到性命可保,大喜过望,也不多想,纷纷伸手抓起药丸就吞。眼见贼人们吃了药丸,王广脸色越加不善,忽然格格发笑,仿佛按耐不住一般,笑声越来越大,干脆仰头狂笑起来。众贼人心道不好。

只听王广厉声道:“你们几个贼人,行恶无数,多有不义。我夫人好心收留,却反身加害,取了钱财也还罢了,竟然杀人灭口,让我们阴阳两隔,现在拿住了你们,取你们的狗命,易如反掌,岂不是太便宜了!!今日替天行道,刚才你们所服的,叫做饿畜丸,用你们害死的怨鬼和饿死的畜生魂魄制成,要不了片刻,三位就将化为三条残废的饿狗,时时刻刻都会觉得饥饿难耐,要不停进食,可惜啊,无论什么吃到肚里,都像沸水滚油从口中而入一般,不断在内里生煎烫熬,却也排不出去,如此这般不断吃喝,不断煎熬,沦入畜生道,生生世世生永不能超生轮回!我已做了结界,诸位再看不到人,人也看不到诸位,你们三条废犬将永远困在这秦岭之中,保全狗命永享极乐吧!”

王广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狂笑起来,三人面如土灰,还没反应,就化成了三条瘦骨伶仃的癞皮狗,一条瞎眼,一条三腿,一条两腿,犬口无法闭合,不断流出涎水,摇头晃脑,开始四处嗅闻,眼见是饿得不行,王广见状,开心更甚,狞笑道:“从此时每日里肚内火烧火燎,总让你们永远记得害了我王广的家人!”说罢,转身挥袖,狂笑着扬长而去。

大仇得报,初时笑,再思悲,终得空,王广又哭又笑,最后失魂落魄地游荡回乡里,家人的尸首自有之前相助过的人帮助葬了,他呆坐在坟前不言不语,如同痴傻了一般。已过了七日,这夜王广正想不知夫人跨过奈何桥,投胎到了何处,却看到黑无常也来到了坟前。

王广道:“无常大人安好?可是我夫人有托话给我?”黑无常道:“非也。无常到附近公干,经过此地,见法师在此,顺便有事告知。”王广问是何事。黑无常道:“法师执着,为何已经答应了夫人不再复仇,却又搞出许多事来?如此一来,法师已经入了魔道了!”王广黯然道:“魔道又如何?所谓天道也没能助我护住家人。不除这帮恶人,枉在这世上修行!”黑无常叹道:“法师如若放下执着之心,命数里和夫人也就十六年的时间,便可在阳间再见。如今你入了魔道,人魔有别,这缘分就被你断了,恐怕日后要再相见,就要法师再修正道百年之上了。”

听了这番话,王广未做回答。黑无常道:“和法师有缘,故多此一言。愿法师好自为之,你我再见就是宿敌了。”说罢,转身自顾自的去了。

王广叹了口气,只觉无限倦怠,他靠着夫人的墓碑,看远处的天,今夜无月无星,只有那黑沉沉的一片。

<第8词 完>